不是简单的数字化和信息化
记者:“智能发电”与现有技术有何异同?
刘吉臻:过去,电力生产自动化水平很低,需要靠人的手动操作,后来基本实现了自动化、数字化、信息化。现在各类发电厂都配备自动化控制系统、监控信息系统以及管理信息系统。但目前还没有达到智能化的水平。智能化应该是更高级的形式,不是简单的数字化和信息化。
虽然目前还不能准确地给出“智能发电”的定义及其内涵,但我认为其初级形态应包括以下内容:自趋优全程控制系统;自学习分析诊断专家系统;自恢复故障(事故)处理系统;自适应多目标优化管理系统等。
一个智能系统和常规自动化系统的区别在哪里呢?对于自动化系统,过程和结果是事前设定的,人们知道它会怎么做。而一个智能系统要具备机器学习、推理、演绎能力,其过程和结果并不完全是人为的程序设计,而是超越了人的能力。
记者:能否举个列子?
刘吉臻:例如,大家熟悉的机器人和人下棋。在早期的时候,人们通过编制复杂的程序,机器可以与人对弈,但编程的人是把高水平棋手的方法交给计算机执行。此时,机器下得再好,也下不过更高水平的棋手。但是,智能机器人则完全不同,其过程和结果均非事前设定,而是赋予机器人学习、推理和演绎的能力。机器人可以通过对弈训练来不断提升自己的水平,进而,有可能赢得与任何高手的比赛。
记者:那么对于发电厂来说,意味着什么?
刘吉臻:一台新机组和一台已运行了10年的机组相比,如果是采用智能控制与管理系统,那么后者的运行管理水平要比前者更优。这就像人一样,高智商的人通过学习和经验积累,将会做到“青出于蓝胜于蓝”。
最近新能源发电发展迅速,但是辛辛苦苦上的项目却面临弃电问题。由于新能源的随机性、间歇性,很多人把它叫做垃圾电。那么我们应该放弃发展新能源吗?当然不,而是应该运用更加智能、先进的发电方式来解决问题。
智能发电厂将不仅是独立的发电单元,而是一个能够随时感知外部信息,与电网以及其他发电单元乃至用户友好互动的电源。以火力发电为例,不仅要做到安全、高效、清洁,还需要具备更高的灵活性,新能源多的时候,火电就少发,反之则多发,这样就能保证新能源的消纳。另外,新能源发电也要提升自身的安全性、可预测性和可调度性。前面提到了“自趋优全程控制”。自趋优意味着即使系统设计不很合理,也能通过持续运行实现不断优化。另外,实现机组在全工况下的优化运行也是当前需要解决的问题。现在很多机组的能效指标、环保指标都是在额定工况和理想条件下给出的,一旦偏离额定工况,技术经济指标则会大幅下滑。
抢占新一轮技术革命制高点
记者:智能发电现在具备条件吗?
刘吉臻:基本条件是具备的。
一是,现在电厂在数字化、信息化、自动化方面,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二是,网络技术、计算机处理能力也有了极大的提升。
三是,发电装备制造水平提升也很快。
有了这三个条件,智能发电是可以逐步推开的。
记者:有哪些是可预见的问题或短板?
刘吉臻:“智能发电”是一个多学科交叉的高新技术领域,在基础理论、关键技术、工程应用等方面都有十分艰巨的难题需要攻克。
其中首要的因素是国家的高度重视。以我国工业中仪表控制系统为例,虽然被称为工业系统的“大脑”和“神经中枢”,但是,多年来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和应有的投入。很多人认为,主机装备设计制造是硬碰硬的技术,而检测技术、控制技术、网络技术、芯片技术、软件技术是软技术。事实上,我国的核电技术、重型燃机、大型风电等领域的仪表控制技术许多方面仍然受制于人,亟待取得实质性进展与突破。
其次,如何调动电力企业推动技术进步的积极性,或者说为企业找到合理的盈利模式至关重要。
第三,如何在现有技术基础上,整合资源、产学研合作、循序渐进、协同攻关,在关键技术方面取得突破。要避免低水平重复、一哄而上。以大数据为例,热衷于大数据中心的建设,而对大数据的智能化处理与应用技术缺乏系统的研究与有效的解决方案。
我们常说,既要脚踏实地,又要仰望星空。为了实现我国能源转型,需要切实解决好发电领域安全、高效、清洁以及新能源消纳等现实问题;同时,我们要思考未来,在新一轮技术革命的大潮来临之际,不要被再一次甩开距离,而要敢于和别人齐步走,甚至领先一步。